社会工作作为一项以助人为使命的职业，本身是一个以伦理驱动技术的道德实践过程，因而对专业价值观和职业道德操守的强调，成为这个职业区别于其他职业的显著特征。同时，社会工作不仅是民间的求助系统，还是国家福利的输送体系，是国家社会福利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。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，社会工作都与其所在国家的文化传统、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有密切联系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我党大力推动社会工作发展，意味着党对社会工作寄予了深切的政治期望，其中最为核心的便是期待社会工作能够秉承群众工作的价值传统，在为群众纾困解难、密切党群关系上做出贡献。

讨论当代我国社会工作的发展，不能忽视制度赋能的重要性及其演变脉络。改革开放之初，社会工作学科是在关于社会学要“赶快补课”的倡导下恢复的，社会工作实务是民政部基于新时期民政工作需要引进和推动的，所以我国社会工作的恢复与发展从一开始就具有自上而下、党政共推的特点。长期以来，由于推动社会工作职业化专业化的职责归属民政部门，社会工作学界和实务界习惯于在“政社关系”的框架内思考问题。如今，新一轮党和国家机构改革将指导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、拟定社会工作政策等职责归口中央社会工作部，表明我们对新时代我国社会工作发展问题的思考必须转入“党社关系”即“党群关系”的框架中来。

那么，群众工作作为全党都要做的、并非职业化的工作，也会有一套价值伦理吗？群众工作服务于党群关系，是“关系”就会有一套价值伦理作为规范。群众路线作为群众工作的根本指引，首先明确了“一切为了群众、一切依靠群众”的群众观点，由此形成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，进而衍化为“尊重群众主体地位”“遵从群众意愿”“关心群众生活”“增强群众感情”以及“向群众学习”（即向群众的实践学习）等基本工作原则。这些原则既有历史唯物主义的规律支撑，又吸收了儒家伦理的精华，所以党时常使用通俗语言，把党群关系比作“学生与先生”“种子与土地”“儿女与父母”“牛与孺子”“血与肉”“鱼与水”等关系。其中一以贯之的含义，就是“党要站在群众之中、之前，而不要站在群众之上、之外”。

“群众本位”的价值伦理构成了党的群众工作的根本律条，这是自新民主主义革命至今始终不变的，它决定了党群关系超越政社关系和干群关系。我党始终反对官僚主义、重视作风建设，根由正在于此。改革开放以来，伴随市场经济的发展、单位制的瓦解、社会的分化和多样化，群众工作遭遇越来越大的挑战。在新的背景下，群众工作固然要着眼于动员群众发展好、维护好共同的根本利益，但首先要从切实解决群众当下的急难愁盼问题入手，这就要求提供精细化的服务，把群众工作做深做细做实。顺理成章，社会工作便代表了群众工作价值伦理发生现代转向的诉求。

近年来，专业社会工作界在热议遭遇“伦理困境”“自主性困境”的同时，也达成了主动适应本土文化传统、意识形态和制度环境的共识，并且认可党的群众工作与社会工作在价值目标上具有融通性。须知价值伦理和专业技术不同，是不能从外部搬运的，因为外来的价值伦理很难迅速在本土扎根并得到广泛认同。就此而言，觉悟当代我国社会工作发展固有的文化和制度脉络，探究、领会并承接党的群众工作的价值伦理及其现代化诉求，便是本土社会工作价值生成的必由之路和迫切要求。

（作者系中共上海市委党校社会学教研部教授）

来源：《中国社会工作》2024年5月下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