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会工作的未来如何？我想这个问题不仅是社工亲朋好友和朋友圈中最经常被问到的问题，也是社工内心常常出现的问题。

先从两个故事说起。巴基斯坦许多大学中的女大学生的比例并不低，不过受各种因素的影响，她们毕业后能够在社会中就业的少之又少。那么，她们接受教育的意义何在？当地学者告诉我，至少她们可以做一个好妈妈，去影响这个国家的下一代人。国内一位少数民族学生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方工作，但受传统观念影响的父母使尽全力让他回到老家，然而工作却没有着落，他只能跑长途“黑车”。恰逢一名社工坐上了他的车，两个小时聊下来，他明白自己的孩子不会再遭受这一切，下车时他给了社工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
听完这两个故事，我想说的是，社会的改变有时候需要一代人，甚至不止一代人。所以，社会改变得快和慢，社会工作发展得快和慢，就看我们用什么标准去衡量。如果觉得太慢，可能导致无益的抱怨，且于事无补；如果我们看清现实，那就踏踏实实做好这一代人应该做的事情，而不是为了求快而盲目发展。

面向服务对象提供社会工作服务时，我们可能尚未达到专业水平，不过只要是用心去同理服务对象，与其共同面对和分析问题，尽力协助服务对象走出困境就好。很多问题无法解决，也不要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问题。有时候，做好陪伴也是服务，更不用说在灾害社会工作服务中，一句问候、一个拥抱或者一碗热粥远远胜过专业的长篇大论，简简单单地带着孩子们“搞活动”也能给家长带来安慰、输入希望。社会工作在改革开放后发展的40余年中，有不少小时候接触过社会工作的服务对象成为社工。原因很简单，那就是他（她）们在幼小的生命中，发现居然还有这样帮助人的专业，后来就毫不犹豫地在考大学时选择了社会工作专业。试问，那些服务对象记住社工的是专业还是热情？

面对形单影只的社会工作服务机构和伙伴，你可能觉得孤独和渺小。不过只要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，从零开始又如何？你可能会是当地第一名社工，村里的医生、教师、退休人员、返乡创业者都不知道社会工作为何物，你正好可以是社会工作知识的普及者和宣传者！回到机构，和小伙伴抱团取暖，相互鼓励、共同学习，慢慢找到既接地气又有效的服务方式就是最好的“专业化”。如果共同学习的小伙伴都难以找到，就到互联网上找找看，全世界社工同行的经验和案例或许也能够帮到你！

环境的改变是更为缓慢的，若能瞄准焦点锲而不舍，总会有车轮开始转动的时刻。怕就怕，我们有无数焦点四处用力，最后什么都浅尝辄止半途而废。若无法直接影响基层政府，那就从与基层干部的合作做起，让他们从细节感受社会工作专业方法的不同。比如，几乎所有的乡镇干部都参与过入户慰问活动，但是社工和他一起入户时，他会发现入户并不是带着米面油进去问一句“你都好吧”这一种方法。社工会坐下来拉着服务对象的手，手握在一起能直观感受到服务对象穿得是否暖和、身体是否健康，近距离看到服务对象的衣领是否干净甚至身上和嘴里是否有味道，这便是专属于社会工作的“望闻问切”。人与人的距离近了，心与心的距离近了，社会工作服务能做不好？旁边观察的乡镇干部，会感受不到社会工作的专业性？

城镇化趋势正在加速推进，但众多农民从乡土走到城市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，那就让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做好流动人口的社会工作服务，也关注那些难以走出乡村的留守老人、残疾人等困弱群体。李安宅先生百年前拓荒边疆社会工作时便指出，社会工作的性质是“一点一滴，经常创新的；一步一步，不求近效的；避名求实，善与人同的；助人自助，而不越俎代庖的。归根结底一句话，社会工作乃是一套软功夫，一套软中有硬的功夫”。今日社会工作的发展，无论如何都要远远好于李安宅先生所处的时期，但是筑基中国社会工作的大厦，我们有可能仍然是建造基础的一代人。做牢固的地基，纵然不被看见，我们又有什么遗憾？

（作者系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教授、民政部专家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、中国社会工作教育协会副秘书长）

来源：《中国社会工作》2024年7月上刊